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南通地区开始有了“踏二等车”的新行当。在通东土话中,把骑自行车载客称为“踏二等车”或“拉二等车”,乘客自然就是“坐二等车”的了。
那时候,交通运输业非常落后,乡村与城镇之间公共汽车很少,在农村只有少数镇上有停靠站点,人们出远门或到城里,都要到有公共汽车站点的镇上去等车。“二等车”随着自行车的普及而流行起来后,承担了短驳或长途载客的任务。平日里,走亲访友、办公出差的旅客先乘公共汽车到大集镇的车站下车,然后再转乘“二等车”去目的地。
当时,从我老家严灶去往县城金沙的公交车尚未开通,交通很不方便。每年暑假,我去上海看望父亲,花费两三毛钱搭乘“二等车”去金沙,然后乘坐公共汽车去南通港搭乘长江客轮。倘若步行20多里,既累又费时,坐“二等车”也就成了最佳选择。
好端端的自行车,缘何被称为“二等车”?原来,载客的自行车,无论从哪方面看,与公交车相比,只能被列为第二等级。再者,被称为“二等车”的,其后座必须要有一个载物架子,在后轴两侧安装简易的脚踏板,中间还得系上个与三角架同样大小的布袋,以便存放车主的随行小物品。没有这个载物架的自行车,不能称为“二等车”。载物架通常是给客人坐的,真正的“二等车”还会在载物架上铺上一块木板,并用螺丝固定。更高级的还有用棉花垫垫在上面,这就是软座了,乘客坐久了也不会疲劳。
当年的“二等车”,大多数是永久牌或者凤凰牌,这类车子工艺精良,经久耐用,骑行平稳,深受老百姓喜爱。当然主要还是看“二等车”师傅的车技了。在我的记忆里,几乎所有的二等车师傅都是车技高超的绝顶高手。
那些专业从事“踏二等车”的,须经考试合格后领取“派司”才能上路,他们的硬牌照白底红字:“自行车搭客证”。无证无牌的自行车载客就被叫作“野鸡车”,野鸡车载客,经常会受到专业管理人员的拦截。在人民公社管理体制下,如无特殊情况,青壮年劳力每天都得出工,无故旷工干私活是违规的,“拉二等车”赚私钱更是违法,被归入“资本主义尾巴”一类。为躲避查处,骑车的和坐车的常常事先订立“攻守同盟”,如遇有人盘查,则谎称是带亲友出门,便会化险为夷。“文革”期间,“外调”人员多,无论正规的“二等车”还是野鸡车,生意都很红火。
六十年代之前,自行车算是稀罕物件,南通农村拥有自行车的人凤毛麟角。到了中期之后,自行车才悄然流行,但仍很稀少。那是计划经济时期,买自行车还得凭票,即使有钱也可能买不到。倘若有人置买了一辆哪怕是半旧自行车,必然会惊动四邻。说它比现在的轿车还“金贵”,并非虚言。
那年月,为了增加收入改善生活,家里有自行车而又头脑灵活肯吃苦的人,就悄悄地干起了“踏二等车”的营生。当时二三十里的路程,“踏二等车”才两毛钱,但这“两毛”可不是个小数目,有的社员出一天工还换不来两毛钱。而“踏二等车”,如果一天能拉上几趟生意,就顶出几天工了,何乐而不为?
坐“二等车”出行,除了不能遮风挡雨外,既能一路自由观风赏景,又可避免晕车之苦。坐“二等车”出行灵活自由,随叫随到,不用苦等;说到哪就到哪,一步到位。“踏二等车”的为了挣钱,而坐“二等车”的则贪图方便、省钱,真可谓互惠互利。
改革开放后,客运交通发达了,自行车进入了千家万户,人们不再为出行犯难了,但“踏二等车”依然还有市场。上世纪九十年代年前后,“踏二等车”不再是偷偷摸摸的行为,随着工人下岗的增多,渐渐成了人们谋生的职业。这时的载客工具也上了层次,由自行车变成了电动三轮车,被称之为“摩的”。如今,城市建设飞速发展,出于市容美化的需要,三轮车载客也逐渐从客运市场淡出。
当下,南通城乡的“二等车”早已被出租车所取代,但“踏二等车”在车站、码头、集镇等处专门从事载客服务的繁忙景象,却永远定格在人们的记忆深处,挥之不去。
作者:瞿光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