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团圆饭
发布时间:2019-2-15
 

    日子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过,转眼间猪年春节在即。百岁高龄的老母亲期盼子孙辈四代共聚一堂,早早地就扳起指头盘算着,今年春节回老家团聚的有多少人。

    几十年来,母亲为全家人操劳,最牵肠挂肚的就是让一大家子人过年吃好团圆饭。

    每年进入腊月,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,熬腊八粥,购置年货,炒花生,蒸年糕蒸馒头,掸尘张贴春联……

    除了这些常规事项,腊月二十五前后,母亲还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,就是带领在身边的子女做“团圆”(米粉圆子)。在米粉里加入开水搅拌,揉成一个大团,然后用擀面杖压成约一公分多厚的薄饼,切成截面为正方形的长条后,再切成一个个小正方体。一群人围在作台旁,把小正方体状的米粉块放在手掌心,反复搓揉成玻璃弹珠模样,米粉团圆就算做成了。把正方体搓揉成圆球状,要的是耐心。若贪图速度快,一把抓上两三个同时搓揉,一不小心,就会粘在一起。此时,母亲就会笑呵呵地说:“和气生财!”弟弟妹妹年幼时,母亲不让他们插手,生怕口无遮拦,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。

    此时此刻,参与者把对长辈健康长寿的祝福,对来年丰收的企盼,对春节坚守工作岗位或正在回家途中的亲人的牵挂,全部搓揉在这小小的团圆里。春节团聚,贵在参与,重在过程,让全家人搓揉团圆,母亲用心良苦。

    搓揉后的团圆,放在蒸笼里蒸熟。出笼后,用事先准备好的甜芦穄苗子(穗子秸秆),粘上洋红,把团圆一个个点上。这个光荣任务,通常由细心的妹妹负责。

    上世纪七十年代,我们兄弟妹先后跳出农门外出工作之后,春节回家都比较迟,做团圆就成了父母亲两个人的“专利”。1993年父亲驾鹤西去后,母亲就独自一人做团圆。我们春节前夕下乡时,团圆早已备好。除了大年初一团圆饭所用之外,分成若干份,让我们节后带走。母亲还特地给我两个堂兄弟每家一份,平日里他们在小镇上忙于生计,无暇顾及。现如今过春节,什么都可以买到,唯独带有红点的米粉团圆少见。堂兄弟不好意思,母亲则晓之以理:“做长辈的为晚辈做点团圆,图的是让大家和和美美、团团圆圆!”

    煮团圆饭历来是大人们的事。除夕夜守岁,睡得晚,大年初一起得也迟。等到我们这些小不点起床时,团圆饭早已煮好。一大锅赤豆米饭,上面覆盖着一层团圆,热气腾腾,香气扑鼻。母亲忙着盛团圆饭,灶台边沿摆满了印有红色篆体寿字的小碗,这是盛团圆饭的专用碗,平时并不使用。一碗赤豆米饭上面,摆放两对4枚团圆,加上少许红糖,甜甜蜜蜜。

    团圆饭碗数量比实际家庭人数要多一些,寓意人丁兴旺。家庭成员人人有份,春节在外没有回家过年的,甚至还包括兄弟姊妹中尚未婚配的另一半,即将出生的小宝宝,无一例外。

    正月初一早上吃团圆饭,而非稀饭,显示家里全年都会很富有。按世俗观念,只有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才吃稀饭。吃团圆饭,只吃素不吃荤。据说大年初一早上,所有的神都要出来拜年,万神盛会,吃荤就是对神的大不敬。老母亲并非素食主义者,但对这老祖宗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习俗,笃信不移。

    三年困难时期,食不果腹。过年不用说蒸糕、蒸馒头,煮团圆饭的大米都是稀罕物。团圆饭碗上没有了米粉团圆点缀,感觉有点缺憾。父亲从上海回家,凭票证买了些炒菜用的小年糕。母亲灵机一动,把它切成小方块,作为团圆的替代物。小方块“团圆”上没有红糖,听说河东五甲小店有糖精水出售,我就一路狂奔前去,用空酒瓶打了一些回来,洒在小方块“团圆”上。一大家子人很久没有吃到大米饭了,还有那久违了的“团圆”,自然是欣喜若狂,风卷残云。团圆饭不限量,10岁的弟弟终于有了解馋的机会,接连吃了3碗,还意犹未尽。按习俗,最后一碗的碗底必须留有“囤脚”,而且越多越好,来年才会余粮多多,弟弟故意在碗底剩下几颗米粒,让人忍俊不禁。

    在那个生活清贫艰苦的年月,年少的我们都期盼着大年的到来,期盼着那有鱼有肉的春节,期盼着能脱去哥姐穿过的破烂衣服而换上新衣服的大年初一,期盼着除夕夜的利市酒和大年初一的团圆饭……那时候,日子虽然过得清苦,但我们心中却溢满幸福,充满亲情和浓浓的人情味。

    时下衣食无忧,今非昔比。人们的幸福感,有时却未必与物质生活的极大富足成正比。春节家人团聚,团圆饭是有效增强幸福感的一种媒介,一个平台。在家庭餐桌上,茶余饭后,老老少少促膝交谈,相互沟通、指点,其激发出的正能量,不可估量。

    春节家庭团圆饭是人生旅途的加油站。一个家庭的温暖和幸福,全在于我们彼此之间的热忱关怀;一个美好稳固的家庭,需要我们伸出勤勉的双手去搭建,去垒造。这团圆饭就是一把连心的锁,紧紧链结着大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;这团圆饭就是那冬天里的一盆火,它送来的是雪中送炭般的温暖;这团圆饭就是那生生不息、汩汩潺潺流淌着的清泉,时刻滋润着那如饥似渴的情感心田。

 

作者:瞿光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