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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食堂
发布时间:2019-2-15
 

    春节前探亲,每天去食堂打饭成了我的必修课。

    机关大院与单位食堂相隔不远。员工工作日的一日三餐,由食堂提供,与其他食堂有所不同的是,每天食谱菜谱虽有所变化,但对员工而言,自主挑选余地并不大。单身员工夸它好,一人吃饱全家吃饱,免受“买汰烧”之苦。家中人丁兴旺的,把饭菜打回家,与自家做的饭菜合在一起,共同分享。

    我手提便携式保温饭桶,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南国绿城大街上,几十年来吃食堂的往事一幕幕从脑际闪过,酸甜苦辣,难以忘怀。

    1958年大跃进,生产队办起了食堂,刚开始时红火了几个月。秋收秋种大忙时,为夺取来年粮棉高产“放卫星”,男女劳力挑灯夜战,挖地三尺,大搞深翻,让我们这些五六年级的小学生也参加劳动,美其名曰“四集体”——集体吃、住、集体学习、劳动。学校食堂早晚稀饭中午干饭,菜肴没多少油水。其时我12岁,正当长身体,食量大,每天晚饭后,不多一会儿就又饿了。某日,在食堂做饭师傅的本家远房老哥,看到我们同学几个在食堂旁边转悠,估计稀饭还有剩余,又给我们每人一大碗。我们求之不得,三下五除二,风卷残云。看到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,老哥在一旁苦笑。

    某日去翻身河北12大队拔棉花秸秆,那可是个重体力活,附近生产队食堂招待中饭,每人一碗饭,每桌一洗脸盆黄芽菜。傍晚回校,食堂尚未开饭,早已饥肠辘辘,急匆匆去陈家豆腐店买了4块豆腐,从校门口亲戚家屋后挑了两根青菜,就在他家煮了一锅青菜豆腐汤,三个同学美美的享受了一顿。大跃进轰轰烈烈,跑步进入共产主义,人民公社一大二公,豆腐店居然还在做生意,我至今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后来因粮食短缺、经费等一系列问题,学校食堂散伙了,“四集体”变成了“一集体”,我们重新回到各自生产队食堂用餐。

    1960年6月某日清晨,我手提装有陶瓷钵头的竹篮,去大园西边的生产队食堂打早饭。早饭后,我得步行六七里,去镇上某学校参加小升初考试。因去食堂太早了,大锅粥尚未煮熟,只好耐心等候。好不容易,粥出锅了,元麦豆饼稗子粥,清汤寡水的,稀薄得能照出人影。喝下去似乎饱了,根本不经饿。

    考入县中后,户口迁入学校,像城镇居民一样,享受定量供应,初一新生每月26斤。说是细粮,并非纯粹大米面粉,还有一定比例的杂粮,比如山芋干,甚至还有稗子(一种与水稻伴生的稗草籽)面。时值三年困难时期,粮食、副食品极度匮乏,相对于缺吃少穿的农民来说,城镇居民总算是有了定量供应的最基本保障。有同学人高马大的吃不饱,向其他同学借饭吃,星期六中饭归还。借出中饭的同学,靠吃胡萝卜支撑。有同学把平时省下的连同星期六的中饭合并,带回家让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分享。我也见贤思齐,把节省下来的大米饭带回家。要知道,弟弟妹妹在乡下,每天吃的胡萝卜、甜菜叶,加上乱七八糟的杂粮糊糊,哪有纯大米饭?春天青黄不接时,胡萝卜长了长长的白毛,芯子发硬,还卖4毛1斤。家境特别困难的,连胡萝卜也买不起。这一特定时期的食堂,给学生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字:饿!

    1961年秋,入学前是农村户口的学生,其户口重新迁回原籍。一些家境特别困难的,纷纷退学。与我同届的初一年级4个班,初二时,重新组合后不足3个班。留下继续读书的农村同学,不得不从家里自带粮食,投到食堂搭伙。星期天下午返校,步行二三十里路,肩挑手提,场面壮观。拥有一千多学生的学校,有时候食堂成品粮仓库门口,排队交口粮的场景,仿佛生产队去公社粮站交公粮一般。学生本该全身心读书,青春年少的,不得不过早地为生活环境所迫而奔波。

    其后不久,家长们尽可能把粮食送到当地粮站,兑换成粮票交到学校,这样一来,学生负担自然就减轻了。在恢复与发展国民经济的“调整、巩固、充实、提高”的“八字方针”指导下,到1962年,经济逐步得到恢复和发展;1965年,国民经济调整任务基本完成;1966年,全国基本完成了预定的国民经济调整任务,国民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。

    我读高中时吃食堂,口粮问题大有好转。高中生口粮标准每月32斤细粮,如果生产队分配的口粮达不到标准,则凭生产大队出具的证明,差额部分由区粮管所补足。我骑自行车单程20里,去十总区粮管所领取补差粮票,幸福感满满。食不果腹、终日饥肠辘辘的苦日子渐行渐远,大难不死者劫后余生,岂能不分外庆幸。

    此时的食堂伙食标准每月7.50元,主食除了粥饭,偶尔还有肉包子,菜肴日渐丰富,荤菜也多了起来。每周一次红烧肉,大快朵颐,虽数量有限。

    上世纪80年代初,我大学毕业,被分配到通城工作,小孩子也进城读书,住集体宿舍。父子俩吃食堂,凸显三大好处:一是省事,减少家务操劳;二是节省了油票和副食票等许多票证,使得家庭计划内供应比较充裕;三是物美价廉,单位食堂的物资供应比较充足,虽然尚无单位内部补贴,饭菜却很实惠。

    工作上有来往的外地客人,乃至上级领导,住单位招待所,吃食堂,有时也有酒款待,大众化的黄酒,最高档也就是洋河大曲而已,风清气正,未见铺张奢靡也。

    多少年来,吃食堂排队买饭是件很热闹的事情,一边排队,一边聊天,偶尔有个“加塞”的,也没人计较。卖饭菜的窗口上方挂着一块小黑板,上面写着今日菜名和价格,偶尔碰到心仪的菜卖完了,也不会十分在意。食堂不只是吃饭的地方,也是社交的场所。买好饭菜之后,三五成群的结伴在大厅里坐下来,边吃饭边说话。

    大跃进年代吃食堂,俗称吃大锅饭,都是不需要花钱的。后来的食堂又大都是不免费的,花花绿绿的饭菜票,是人们票夹里常见的代币券。如今,单位食堂又大都是免费的,只是变换了一种形式而已。

 

作者:瞿光唐